close
生命在大自然中冥冥間有一種不可思議的因果,彷彿小到一粒種子,都能夠有清楚的生存意志,會努力演化出最恰當的方式來完成自己。

翅果(p.78)

預期只是主觀的假設而已,假設如果一一實現,我們得意忘形,假設也就變成了執著。

有了執著,預期一旦落空,就要失望痛苦。其實一條路走下去,因為處處可能都不盡如預期,也就處處充滿了繼續走下去的無限好奇與探險的快樂吧。

大雨(p.33-p.34)




博客來簡介:

旋子,我要和你說台灣五月的油桐花。我不知道在這個戰爭頻仍,疫病流傳的時刻,為甚麼想上山去看桐花。以前看桐花多在苗栗,三義一帶台灣中部的山區。S說:不必跑那麼遠,台北近郊就有油桐。S住在台北南端安坑的山坡上,隔幾日他打電話來說:後山的桐花已經開得燦爛極了。約好上山去看桐花的前一夜,沒想到下了一夜的大雨。第二天清晨一早,陽光明晃晃照進室內。是個大好晴天,但仍心中忐忑,記掛夜裡的花是否被雨打去。S說:還是來吧,桐花本來就是隨開隨落。 

想到不久前發生的戰爭,數千年的文物在一夕間毀壞,那戰戰兢兢捧在手中的美麗物件,忽然化為齍粉,我們的悲嘆哀嚎,我們對美逝去時的錐心之痛,還有存在的意義嗎?桐花像雪,遠遠看去,一片山都白了。走進樹林,桐花樹有十幾尺高。花開在樹梢,仰著頭看,巴掌大的綠色葉子襯著一叢白色花束。花型不明顯,倒是樹隙花葉間灑落一片陽光,陽光裡紛紛馥馥一片落花,像極了雪在空中迴旋。又像千千萬萬白色蝴蝶,漫天飛舞;在空中升升沉沉,聚散離合。又紛紛飄下墜落,墜落在仰看者的臉上,頭上,身上。墜落在地面,鋪滿一地,連林間小路上也都是雪白落花。走過的人不忍踩踏,又欣喜又為難地踟躕徘徊。 

「我怎麼辦啊?」——一個孩子急得跳腳,旁邊聽得人都笑了。我們還有對花被踩踏的不忍嗎?不知道為什麼想起戰爭中一個孩子,截斷了手臂,轉動著像花朵盛放一樣明亮的眼睛,有一點惶懼驚恐地看著人間,疑惑地訊問炮火中父母是否無恙。沒有人回答他的問題。旁邊的人背轉身去,忍住淚水。他不知道要如何告訴這個孩子,戰爭的真實情形;他不確定該不該讓孩子知道,外面的世界已經多麼殘破混亂。 

我們還應該相信甚麼嗎?在這戰爭病疫蔓延流傳的年代。桐花像雪,鋪天撲地,漫無邊際地飛舞。我把花接在手掌上,細看花的形狀。桐花五瓣,白而透明。花蕊很細,中心深處一點淺紅,是為了使蜂蝶容易辨識,前來傳播花粉的吧!S說:落下的都是雄花,雌花留在樹上,要結成果實。 

雌花要結成果實,強韌地留在枝頭上;雄花交配完成,紛紛墜落。生命已經完成,離枝離葉,其實並不哀傷。我手中拈著一朵落花,五片花瓣,被一個綠色小小的蒂承接著。也許花朵落下或留在樹上,是用不同的方式 完成了自己,我們所知有限,常常徒自驚恐哀傷。今年二月,我在母親臨終的床前,讀懂了《金剛經》的「無我相,無人相,無眾生相,無壽者相」的句子,知道驚恐哀傷,只是自己執迷。 

我想回復成孩子,在撲滿花的林子裡,單純只是欣喜或憂傷,無思無想。旋子,你還記得童年初次被滿樹盛放的桐花驚嚇住的情景嗎?從那個時刻開始,你有了欣喜,也有了憂傷。我們要一生懷著這欣喜與憂傷,走過通向美的漫長途徑。
arrow
arrow
    全站熱搜

    wats 發表在 痞客邦 留言(0) 人氣()